01 全球數字貿易規則研究(RCEP對區域和全球供應鏈安全的促進及其啟示)

RCEP對區域和全球供應鏈安全的促進及其啟示

文 數字絲路安全智庫/西安交通大學蘇州信息安全法學所 朱莉欣 馬民虎

作為目前全球最大自由貿易協定，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涵蓋了約22 億人口，15 個國家，將有力加強成員國之間的實體經濟聯系、增加亞太地區市場規模，推動新冠疫情后的地區經濟復蘇。同時，RCEP 也是對利用關稅等措施設置貿易壁壘的保護主義趨勢的有力反擊 , 是抵抗貿易緊張和疫情沖擊的中堅力量。基于全球供應鏈在這一進程中的重要作用，RCEP 旗幟鮮明地表達了促進區域和國際供應鏈的順暢和安全的立場，在貿易、投資和糾紛解決等各個方面做了相關規定，給世界展示了降低全球化減緩的努力和積極信息。正如摩根士丹利首席中國經濟學家羅賓·邢及其團隊在 11 月一份報告中表示，RCEP 可能有助于加速其他貿易協定的談判——如中日韓自由貿易協定和中國—歐盟雙邊投資協定。RCEP 在 2020 年11 月 15 日簽署后不久，12 月 30 日中國—歐盟雙邊投資協定也宣布完成。

RCEP 成員不僅有東盟成員國、中國等亞洲國家，還包括了澳大利亞、新西蘭等西方國家，內容極具包容性。國際 社會 對 RCEP 促進區域和國際供應鏈的重要作用給予了充分肯定，研究協定相關內容的成功性，對于我國保障數字經濟發展所需的國際 ICT供應鏈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將促進區域和全球供應鏈作為基本原則和目標

1. 總序中確定的促進參與區域和全球供應鏈原則

RCEP 開宗明義，在序言里就把本協定的目標和保障供應鏈緊密地聯系起來，表達了具有自身特色的促進參與區域和全球供應鏈原則。其序言中明確指出，為“擴大并深化本地區經濟一體化，增強經濟增長和公平的經濟發展”，達到 RCEP“增強締約方的經濟伙伴關系，以創造新的就業機會，提高生活水平，改善各國人民的普遍福利”的目的，協定“尋求建立清晰且互利的規則，以便利貿易和投資，包括參與區域和全球供應鏈”。

根據 RCEP 全文內容，其促進參與區域和全球供應鏈的原則包含并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首先，RCEP 肯定了區域和全球供應鏈順暢對貿易和投資的重要促進作用、對地區經濟發展的貢獻，要通過促進供應鏈深化本地區經濟一體化，這鮮明地表達了成員國對“去全球化”的擯棄。其次，協定對供應鏈的保障主要通過明確規則的方式，即以規則治理作為基礎，以互利的方式便利區域和全球供應鏈的參與。第三，RCEP 采取了規則之治基礎上的法律現實主義，即協定并非簡單地追求平等，而是充分認識到國家間區別的基礎上的互利，對最不發達國家進行幫助。因此，RCEP 的序言中也專門指出，要幫助最不發達國家締約方參與本協定，包括擴大這些最不發達國家的“貿易和投資機會以及參與區域和全球供應鏈”。

2. 以加強區域和全球供應鏈環境為具體環節目標

除了序言確定的促進參與區域和全球供應鏈原則以外，在供應鏈關鍵的跨國環節——海關程序的相關規定中，RCEP 直接把加強全球和區域供應鏈環境寫入“第四章海關程序和貿易便利化”的目標中，本章第二條第（五）項規定，要“便利締約方之間的貿易，包括通過加強區域和全球供應鏈環境。”

為促使成員國海關實現這一目標，協定規定了海關法律和法規在其關稅領土內的一致實施和適用，要求締約方海關應當以非歧視和易獲得的方式，在可能的范圍內在互聯網上迅速公布下列信息，以使政府、貿易商和其他利害關系人能夠知曉；設立買粉絲點提供合理買粉絲，要求每一締約方應當保證其海關程序和實踐具有可預見性、一致性和透明度，通過包括貨物的快速通關在內的措施便利貿易，對經認證的經營者提供貿易便利化措施。除此之外，RCEP 的海關程序中還設置了預裁定制度、貨物抵達和信息提交后的 48 小時內放行制度、風險管理制度、措施和聯絡點制度；并且通過各項海關合作措施，盡可能減少供應鏈斷裂風險，促進地區和全球供應鏈順暢。

二、重點保障貿易環節的區域和國際供應鏈安全

要維護和促進區域及國際供應鏈順暢與安全，須要反擊隨意設置貿易壁壘的保護主義。在當今疫情沖擊帶來的供應鏈斷裂風險和美國借口安全問題擾亂全球供應鏈的情況下，RCEP 重點通過規范貨物貿易的便利措施、明確可以采取的非關稅措施，防止利用關稅等措施設置貿易壁壘，鞏固區域和全球供應鏈的安全，抵御各種風險帶來的對供應鏈的沖擊。

首先，RCEP 采取反貿易壁壘措施以保障供應鏈順暢。 主要措施包括：（1）通過給予最惠國待遇，或給予“原產貨物”優惠關稅待遇的等規定，大幅降低成員國之間的關稅。（2）通過專門規定非關稅壁壘，避免非關稅壁壘成為區域供應鏈的風險。（3）逐步取消關稅。RCEP 成員國間服務貿易和外商直接投資的開放程度顯著高于之前的“10+1”自由貿易協定 , 貨物貿易的零關稅將覆蓋約 90%，并將在 20 年內逐步取消關稅，各簽署國可以按照自己的節奏實施。

其次，RCEP 通過貿易規則的透明化、一致性和對不發達國家實施幫助，有力加強了成員國之間的實體經濟聯系。 如今，中國是唯一經濟正增長的主要經濟體，RCEP 對國際貿易的強化會增加成員國向中國的出口，從而推動中國經濟增長對其他地區國家的溢出效應，為新冠肺炎疫情后的地區經濟復蘇注入新的動力。進一步的，協定還會使受中美脫鉤影響的地區成員供應鏈問題同步化，從而有助于重建區域供應鏈，減少本區域對美國和歐盟市場的依賴。

第三，RCEP 還將取代本地區的一些雙邊貿易協議，其單一的規則將取代復雜的監管網絡，并為貿易和海關程序提供一套“具有最佳實踐”的規則，從而有利于供應鏈的恢復和發展。 以原產地規則為例，本地區現有 27 個自由貿易協定和44 個雙邊投資協定，RCEP 中原產地規則的統一和標準化將有利于貿易和投資便利化，同時促進區域價值鏈發展。以前在印尼生產的產品中如果含有澳大利亞部件，可能會根據其他地方的原產地規則征收關稅，但新的 RCEP框架將消除這種復雜性，并鼓勵制造商和零售商在該貿易區域內尋找供應商和合作伙伴。這會進一步降低本地區的供應鏈成本，其可替代性也進一步增加。

三、從投資到產權保護全面促進區域及國際供應鏈安全

區域及國際供應鏈的順暢需要供應鏈中的企業、供應商和銷售商，乃至最終消費者之間，能根據區域和全球消費者的需求快速反應，達到商流、物流、資金流和信息流的通暢。因此，供應鏈的保障除了需要降低各種關稅和非關稅貿易壁壘以外，還需要平衡外國投資、技術保護和安全等方面的關系。而 RCEP 涉及的范圍非常廣泛，章節內容包括投資及其安全例外、知識產權及未披露信息的保護、電子商務及網絡安全等方面，從而全方位地促進了區域和國際供應鏈的順暢。

在投資環節， 由于有效的供應鏈網絡會加速資金融通和使用效率，供應鏈的順暢和投資環境的保護相輔相成。RCEP 第十章“投資”規定了成員國之間的國民待遇、最惠國待遇，并進一步規定了投資待遇資本轉移自由、損失補償、征收和禁止業績要求。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在禁止業績要求中，規定不得強制“向其領土內的人轉讓特定技術、生產流程或其他專有知識”；不得強制“僅從該締約方領土內向一個特定地區市場或世界市場提供投資所生產的貨物。”為平衡安全和促進投資的關系，第十五條安全例外明確規定：“盡管有第十七章第十三條安全例外的規定，本章的任何規定不得解釋為：要求一締約方提供或允許獲得其確定披露會違背其基本安全利益的任何信息；或者阻止一締約方為下列目的適用其認為必要的措施：（1）履行其維持或恢復國際和平或安全的義務；或者（2）保護其自身根本安全利益。”

在知識產權保護環節， RCEP 明確將保護知識產權的目標和深化經濟一體化合作聯系在一起，以“減少對貿易和投資的扭曲和阻礙”，從而實現促進技術發展與供應鏈保障的平衡。比如，在本章第七條國民待遇中，協定規定締約方可以要求國民待遇在司法和行程程序方面的例外，但這類規定“是確保遵守其與本章沒有抵觸的法律法規所必需的；以及不以對貿易構成變相限制的方式實施。”另外，著眼于本區域的國家發展現實，RCEP 規定了最不發達國家知識產權保護的過渡期和技術援助。本章第十三節“過渡期和技術援助”通過給予特定締約方五年或五年以下的過渡期，并對其提供技術援助，來減少知識產權高水平保護對最不發達國家帶來的負面影響，從而保障這些國家的供應鏈的安全。

在電子商務環節， 隨著信息化和無紙化成為經濟全球化的一大趨勢，電子商務成為全球供應鏈管理的一個重要環節。RCEP 第十二章電子商務將“促進締約方之間的電子商務，以及全球范圍內電子商務的更廣泛使用；致力于為電子商務的使用創造一個信任和有信心的環境；以及加強締約方在電子商務發展方面的合作”作為目標。具體內容包括成員國電子商務的合作、規范和承認無紙化貿易、電子認證和電子簽名的法律效力，保障相關貿易便利化等等。RCEP 還通過線上消費者保護、監管非應邀商業電子信息、開展網絡安全合作、促進跨境電子商務等方面的規定，平衡了數據安全和商務合作的關系。

就全球經濟發展來看，RCEP 的簽署正處于一個關鍵時刻，由于疫情的影響，世界各地的跨國公司正在重新考慮其投資戰略；RCEP 的一體化和區域化，為跨國公司提供了一個有吸引力的選擇，提升了本區域國家的經濟地位。而 RCEP 包含電子商務、知識產權和技術合作會支持中國等締約國的市場準入競爭優勢 , 包括互聯網平臺和通信技術領域的優勢。這些優勢結合在一起，將進一步促進本地經濟發展，改變一直將西方國家視為最終貿易目的地的全球貿易結構和價值鏈，促進本區域供應鏈的優化整合。

四、RCEP 糾紛預防解決機制對供應鏈安全的保障

區域和全球供應鏈是分散在各國的從原料供應商到最終消費者的利益整合，這個過程的風險是多方面的。RCEP 除了從貿易這個角度盡量減少供應鏈風險以外，還設置了多種的糾紛預防解決機制保障供應鏈安全。

RCEP 的糾紛預防解決機制的框架主要有三層：

第一層是通過采取一致性做法或合作推行最佳實踐的方式預防糾紛或沖突。 就一致性而言，如第四章“海關程序和貿易便利化”規定，將保證每一締約方海關法律和法規適用的可預見性、一致性和透明度作為目標，要求每一締約方應當保證其海關法律和法規在其關稅領土內一致地實施和適用。在第十九章“爭端解決”部分要求執行審查專家組的報告列明一方為履行義務而采取的措施是否與本協定內容具備一致性。就最佳實踐而言，RCEP 在海關合作、電子商務合作、網絡安全合作方面，都通過推動交流各方的“最佳實踐”和分享信息，以提高有效性、統一性和一致性。

第二層是通過磋商等溝通渠道初步解決糾紛。 在涉及的各個領域，RCEP 都設置了磋商途徑，以預防和解決響應的糾紛。例如，在第四章海關程序和貿易便利化中，第二十條專門規定了“磋商和聯絡點”制度，規定：“一締約方可以隨時請求與另一締約方就本章在運行和實施過程中出現的重大海關事項進行磋商，同時提供與該事項相關的細節”，“如此類磋商無法解決該事項，請求磋商的締約方可以將該事項提交至貨物委員會。”在第七章貿易救濟中，第六條專門規定了磋商機制：“任何締約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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